一觉睡到下午，在楼下的麦当劳里要一杯饮料，一个汉堡，要死不活地吃。这时候突然有人激动地拍桌子，扯长嗓子喊牛比牛比———屋子里挂了一台电视，重播凌晨德国和意大利的半决赛。格罗索进球了。

　　餐厅里很多人面色如土，这些人都在凌晨激动过了。像他这样还在为一个过去的进球激动的人，如果不是看到足彩最后一场胜负对头，实在过于特立独行。这个进球如果格罗

索自己来看，重新欢呼得起来都是难事。足球很奇怪，就像电流，过去了就过去，幸福不可复制和模拟。

　　在很多年前，我家只有一台黑白电视机，电视台每周末都要播放一场球赛。现在说出来没人相信，每次播的都是同一场：博卡打河床。开始时我爸看到足球比赛字样就乐不可支，发现每次都放同一场，差点没有疯掉。再经典的足球比赛都不像舞台剧或电影，在什么时间看都无所谓。但即便是艺术巨献，看多了也受不了，某国一位驻莫斯科使馆秘书，每周都要陪不同的客人去看《天鹅湖》，开始觉得那东西还是音乐，是舞蹈，后来就觉得就是些人走来走去，发展到最后，只不过是物质的一种存在形式而已———这里所要指出的是，当年那场著名的博卡对河床比赛，在电视机里基本上进化到一种存在形式的地步。它的功能仅限于告诉大家，我们还有体育节目给群众娱乐，至于你是否会对着那些进球和盘带欢呼，这要看你是否刚从一个荒岛上被救回来。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幸福不可复制，就是熬夜不可避免。没有谁愿意去看一场录像。1986年等资讯不甚发达的时代，中国人不得不看点录像，很多人都知道先不去听结果，权当看现场直播。但电视台不解风情，播放录像时还要先说，“您看到的是已经结束的比赛，比分是4比3。”好比去戏院，看一出侦探悬念片，结果一进门买饮料的就客气地说，“记得看看那个园丁，他就是凶手。”这是一场灾难。

　　熬夜也是一场灾难。我的一个朋友在航空公司当空乘，她接到一个任务：给内部刊物写文章，提醒员工不要在世界杯期间看直播。我的一个朋友从广州过来，穿着一条仅在裤裆处染黄的裤子。正当我准备为他惊世骇俗的时装鼓掌时，他灰头土脸地说，空乘把咖啡洒我身上了。据悉，这样的内部刊物还管不到机长……如果不吓着自己，就请相信所有的机长都不是球迷吧。他们看球，都在中午，为一个过去的进球欢呼雀跃。

　　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喝着啤酒，微醺地看比赛，实在是于法制社会有百益无一害的消遣方式。比赛如果很无聊，脑子里也难得清净。2004年夏天我甚至回忆到德军利用军舰从里柏等拉脱维亚海港抢运德国军民的惨状。为了逃避即将赶到的俄国人，带着婴儿的人首先上船，码头上哭声震天。不少人上了船后把婴儿抛向码头上的亲朋好友，一些婴儿落在了水里。《图片报》“卡恩竟是半个拉脱维亚人”的报道让我想起来这些，小罗尔夫·卡恩(卡恩的父亲，当时和父母从那里逃离，只有一岁多)一定是这些婴儿中的胜利者……他们和拉脱维亚的比赛实在太糟糕了，我的脑部神经元不得不另辟蹊径，去组织更好的情节。

　　由于预知皮耶罗即将再次进球，这个下午我决定在一分钟内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