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强队都有自己的传统性格和经典形象，假如说德国队是嗜血的斗士，荷兰队就是疯狂的天使。我曾在一篇文章中赞美奠定了荷兰足球经典形象的克鲁伊夫———“他有着大天使的美，而不是小天使的美”，也可以这样形容巴斯滕、古力特、里杰卡尔德———“他们有着大剑侠的美，而不是小刺客的美”。大天使与大剑侠俱往矣，这只是小天使和小刺客的时代。
然而凭罗本、范佩西这样的小天使，范尼、库伊特这样的小刺客，荷兰足球本来也有东山再起的资本，尽管佩雷拉压根没把荷兰当作夺冠热门，但大家也没想到它的猝亡，犹如火山喷发般壮怀激烈的橙色党徒一下子就把自己给埋了。
但最令人悲哀的不是荷兰队的猝亡，而是橙色足球之美的沦丧。令人刻骨铭心的不只是马尼切的进球，不只是科斯蒂尼亚、布拉鲁兹、德科和范布隆克霍斯特的红牌，还有海廷加的不义和范佩西的假摔。
在做假成风阴险不义的当今足坛，温格是一大君子，范尼一撞到他枪口就成了小人。对方球员受伤将球踢出界，重新开球后你应该将球还给对方，这不成文的礼义已经被侵害，温格有过认为己方球员不义而主动要求重赛的经典义举，甚至在冠军杯决赛之后，在抨击裁判不公的同时也不忘谴责通过假摔而获得任意球并因此导致进球的己方球员埃布埃。
作为电视评论顾问的温格想必也会不齿于海廷加的行为，在科库和菲戈争球的时候，菲戈是放弃的，他以为荷兰人肯定会把球还回来，但当科库将球拨给海廷加时，输急了眼的海廷加非但不把球还给对方，还趁德科没有防备之机突然带球强突，德科能干的只有飞铲。德科的两张黄牌都挺冤，比赛后段的完全失控，源于海廷加的不义之举。至于最后几秒，范佩西禁区内绝望的“跳水”，显然可以谅解，但也令人悲哀———荷兰人已失去了光明磊落的胸怀。
美和义，是重于胜负结果的，这是克鲁伊夫所定义的大天使与大剑侠的境界。如今美已沦丧，义已扭曲，荷兰球员计较的惟有胜负了。
“疯狂的天使”，这本来就是分裂的，在这个险恶的世界上，天使很容易变成疯子，范加尔就是荷兰足球性格分裂的典型，他依然想捍卫荷兰足球的天使之美，但急功近利的时代让他变得疯狂而病态，最终令荷兰队无缘2002年世界杯，而2002年范加尔的打击又导致了2004年艾德沃卡特的腐朽懦弱。2004年，克鲁伊夫的两个同时代人令荷兰足球的天使形象蒙羞———艾德沃卡特和阿里·哈恩。艾德沃卡特像个扼住小天使的喉咙要他交出钱来的守财奴，阿里·哈恩有本事拎着一袋采访费大谈美学，有脸面在自己的葬礼上唱歌(出席《球殇———阿里·哈恩的悲情中国行》首发式)。
克鲁伊夫早已退休，米歇尔斯也已告别人世。巴斯滕在教练席上一言不发镇定自若的神情姿态多像他的老师米歇尔斯。但经历过2002年和2004年的惨败后，每个荷兰人、每个荷迷都不再从容，巴斯滕废掉范尼就属于矫枉过正自断一臂(让库伊特首发没问题，但危难关头不换上范尼却令人不可思议)。巴斯滕凛然的傲骨还要继续经受岁月残酷的敲打。
为什么克鲁伊夫能在天上看你？因为天使已不下凡，所以一尘不染。而为了生存，为了所谓成功和胜利，我们已收起了翅膀，甚至不再喜欢看别人飞翔，我们不单要每天亲眼目睹美的沦丧和义的扭曲，有时可能还不得不亲手扼杀这美和义。
作者:□张晓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