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西哥球迷：阿根廷队像鸵鸟。
有关墨西哥的印象，最初来自文学。大学时代读杰克·伦敦的小说《墨西哥人》，那个瘦小的革命者李维拉，在拳击台上用信念和意志演绎着什么是男人，很深地烙进了我年轻的记忆。革命庶几是20世纪全世界的主题，但它的拉美版似乎带了更浓烈的个性色彩，一如它的足球。在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内，墨西哥的政变很像人的呼吸，似乎一个少校约上两个
上尉，弟兄们在酒吧里喝杯老酒咬咬耳朵，便拔出枪来干它一家伙。一般说来，这与饥饿和压迫有关，也与民族主义有关，而更重要的是，它还与雄性荷尔蒙的分泌水平有关。就文化渊源而言，墨西哥人自不乏斗牛士的血统，但以地缘文化观之，应该也有些北美的影响，那顶随处可见的墨西哥大草帽，总令我想到西部牛仔。
说到墨西哥的足球，它虽是世界杯的常客，却似乎乏善可陈。令中国球迷印象深刻的，要算那个别致的“蛙跳前锋”布兰科，不过那更像足球的搞笑版，实战意义少了些。在墨西哥足球征战史上，1986年在神奇米卢率领下，他们在家门口拿过一个世界杯第六名，这大约是墨西哥唯一的辉煌了，而他们屡败屡战的历史分明更刺目：12次参加世界杯，却在前32年里一场不胜，曾在4届世界杯上连续输掉7场比赛，创造了连败场次的最高纪录。
本届杯赛，虽然墨西哥在国际足联钦定的排名榜上很惹眼，但他们在初赛阶段似乎每况愈下，惹来一片嘘声。然而，有缺点的战士毕竟是战士，斗牛士一旦摆脱低迷，那块挥在手中的红布就会成为男儿挑战的旗帜。莱比锡的这个夜晚，除了酷爱阿根廷的球迷，谁会痴情地守候在电视机前？作为一个业余球迷，我已经在沙发上昏昏欲睡，但令我眼前一亮的，不是阿根廷人而是墨西哥人：他们一开始就摆出了强者打弱者的姿态，豪华的阿根廷阵营，竟经常在某种被动中疲于应付，无论攻势还是脚下功夫，墨西哥人丝毫不输于阿根廷，而在精神状态上则分明令阿根廷人汗颜，如果不是博尔格蒂的那一粒乌龙，在这个夜晚哭泣的，大约会是阿根廷人吧。我始终最欣赏拉美足球，尤其是巴西跟阿根廷，但这种年深日久的审美观，让墨西哥人很轻松地颠覆了。
阿根廷胜利了，但一如英格兰首战对巴拉圭的胜利，似乎有几分嗟来之食的意味。当然，球场很像商场，赢球就是硬道理。但球场毕竟不同于商场，甚至在哲学意义上它是反功利的，不然人类文明就只剩了官场商场加情场，而不会有体育艺术与爱情。从墨西哥这位失败者身上，我看到了一种足球精神，触摸到了一种雄性的决然和蛮勇，甚至嗅到了一种来自泥土与河流的芬芳和清冽。
是的，就世俗意义而言，刘邦是位成功的英雄，虽然他经常像个二皮脸，但我更喜爱那位不过乌江的西楚霸王。
（我省著名自由撰稿人，出版有随笔集《绝望的绿茵场》、长篇小说《疡》。）
乌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