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菜头

　　最近有一种说法，说是中国男子足球队前往欧洲，为今年参加世界杯决赛的诸强提供陪练服务是一种光荣。如果我会真的承认这种说法，这只能说明我已经忘记了“无耻”这两个汉字是怎么写的了。最近还有一种说法，说中国男子足球队今天能陪练，那么明天就能上场对阵。如果我会真的承认这种说法，那只能说明世界拳王不是阿里，而应该是阿里的沙

袋。

　　在我们谈人之前，不妨先谈谈马。在赛马训练场上，也有专门用于陪练的马。这种马或者有缺陷，或者年龄偏大，或者不堪造就，就成为了专门用于陪练的马。在训练赛马的时候，骑师驾驭着陪练马紧紧跟在赛马身后。一方面给赛马形成一种心理压力，让它努力发挥出潜能来。另一方面也是给赛马一种精神激励，因为陪练马永远不允许超越赛马，可以使得赛马树立强烈的自信心。

　　陪练马是永远没有机会上场比赛的，因为它一开始是身病，到后来它就是心病，整匹马的心理都残疾了，习惯了跟在别人屁股后来，不越雷池一步。它丧失了作为一匹马的全部尊严，所以永远不可能超越任何一匹它前面的赛马，它给自己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并且也将永远那么呆下去。这听起来很奇怪，但是马也有马的尊严，所以发令枪一响，它们就会冲出去，争取得到第一名。

　　如果做人也做到没尊严，那就实在是可怕了。每过四年，中国球迷就要被自己的足球队羞辱一次。恐韩到恐日，再到恐中亚，最后是全恐。这样的一支球队，在世界重大比赛的时候和观众一起坐在板凳上。若说还有点什么不同，那就是可以每四年去当一回沙袋。帮助别人在世界大赛前树立自信心，那么

　　我绝对不相信当陪练有什么荣耀，更不相信当陪练能提高水平。中国足球队已经败无可败，这时候需要的是诚实和尊严。当惯了沙袋意味着会习惯了挨打，失败是成功之母，而挨打是别人的成功之母。无论如何，哪怕一败再败，一定要败在对等的场面上。至少对方要把这场比赛当成是正式的比赛，至少对方要把我们当成是真正的对手，在这样的比赛中失败并不可怕，也只有在这种比赛中跌倒才有可能会站得起来。

　　在这种热身比赛中充当陪练，只能丧失最后的一点点尊严。让队员习惯了自己三流球队的身份，甘当人梯，甘做绿叶。我们不需要这样大公无私的球队，中国人喜欢冠军，也喜欢看到胜利。当这一天还甚为遥远的时候，至少给我们一支还保有尊严的失败之队。它不是鱼腩部队，也不去打什么“热身赛”。别人热身是为了参加

　　这就是所谓“听起来不错的坏主意”。技术战术上的不足还有弥补的机会，但是心理上的残疾无药可医。与其去当掉价的沙袋，不如回来和观众一起坐在板凳上看比赛。在这种时候，板凳的感觉才是最好的教育，记得这种感觉才有奋起的一天。更没有必要自欺欺人地说当陪练是一种光荣，现在是别人的荣耀之时。记得这一刻的羞辱，而非光荣，才真的有天能站在场上，和人面对面冲杀。没有光荣，至少得有诚实，连诚实都没有了，那就保全那点尊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