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特派记者杜旻盖尔森基兴报道

　　一 从来没看过这么一场比赛，主角已经退场，看台却丝毫不肯退却，人们围在老马的周围，仿佛在欢庆一个时代的重生，一个新生命的诞生，每一个阿根廷人都有理由为之骄傲，这一天将媲美阿根廷足球灿烂银河中的每一天。

　　二 我的身边至今没有停止阿根廷歌声的回响，对于一场世界杯，对欧洲强队打出的6比0，或许用任何方式进行庆祝都不算过分。老马跨上了看台，高危地站在围墙上挥舞着阿根廷的国旗，他的身边有他的妻子和女儿，不过此时已经很难顾上她们，连老马在内，三个穿着阿根廷10号球衣的“球迷”组成了一个核心，全场5万名阿根廷球迷就围绕这个核心，尽情狂舞和宣泄。

　　任凭球场大广播一遍又一遍催促离场，没有人有离开的意思，我仿佛产生了一个错觉——这是不是在参加哪个歌星的

　　老马最终是被工作人员强行拉走的，因为他不走，全场就不会有人走。在拉走之前，他先是深情拥抱了女儿的脸颊，再是回到如海潮般涌上来的球迷队伍中，多签一个名也好。女儿偷偷地在一旁给他当“秘书”，负责传递所要签名的东西。

　　到底有多少年没有看到球王这么天真烂漫、肆无忌惮的笑容了？时光仿佛倒流20年，是的，整整20年。

　　三 每次开赛前新闻中心都会播放有关参赛球队的历史画面，老马在1986年的一举一动都被反复播放。每一名记者都知道老马也会在现场，到看台上去寻找他仿佛是比看比赛更重要的事情。

　　我以前一直觉得老马有些作秀，穿着印有“86”字样的阿根廷

　　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有他这样的地位了，人们可以放弃

　　老马点起一根很细的雪茄，很是享受，不时回头和包厢内的朋友嘻哈。只要他一站起来，立刻就有照相机对他猛拍，主席台的大半人都要回头仰视他。老马很有些球迷领袖的架势，可以做出各种动作取悦观众，进球、换人，看老马摇头晃脑的样子，仿佛都出自他的手笔!偶尔，老马会喝一口矿泉水解乏，不过他会立刻投入战斗。对于球迷提出的源源不断的要求，老马都会尽量满足。一个底层看台的球迷无法接近老马，不过他挥舞着一件绿色的印有“马拉多纳”字样的球衣迫切希望引起老马的注意，我疑是当年博卡队的球衣。

　　老马看到了，笑呵呵地示意他把衣服拿上来，这个球迷就把衣服和签字笔都传了上去，就这样主席台上大概经过10多个人的传递，衣服终于到了老马的手上。老马签好名，还极富表演欲望的把衣服撑在自己的胸前，尽情让这个球迷在底下拍照。

　　四 中场休息的时候，老马必须躲进去，因为包厢与包厢之间有阳台相连，越来越多的其他包厢的客人涌了过来，把通道挤得水泄不通。

　　电视镜头已经不敢再对着老马，因为大屏幕会让更多人看到老马的位置。上半场那连续十脚快速传递构成的进球已经足够精彩了，我相信每一个人都会想到1994年的那个进球；然而高潮还远没有结束，特维斯上场！梅西上场！

　　人们都会下意识地望向马拉多纳，老马还是在那尽情欢呼，仿佛所有上场的阿根廷天才都是他的孩子。若干年前老马来过一次上海，当时是他亲口对我说他认为特维斯和他最像，特维斯才是他的接班人。那个时候特维斯还在博卡呢，知道他的人并不多，其实有关“老马指定接班人”的传闻主角大概已经不下10个了吧，奥特加、里克尔梅、埃马尔、特维斯、梅西，或许还有萨维奥拉、帕拉西奥和没有入选的达利桑德罗……

　　特维斯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和老马很像，可惜他似乎总是阿根廷国家队的边缘人物，上场后也很少有队友和他配合，他自己的失误也不少。直到那第5个进球的出现，连过两人，轻挑远角，那是老马的动作，那是“野兽”的复活。

　　塞黑队这个即将再次解体的球队，就像是一个“陪葬品”，公元2006年6月16日这一天需要多完美，他们就得做出多大的牺牲。朋友说想去买一件塞黑队的球衣，因为是绝版；我以为不要去责怪塞黑队是否存在战术失误，或是有多少程度的技不如人，在这个时刻，只是上帝选中了他们而已，换甲乙丙丁都是一样的，阿根廷需要这么一场比赛，来让20年前的老马“复活”，来让20年后的老马见证。

　　于是梅西必须进一个，特维斯给他的助攻，全场比赛阿根廷其实只有11次射门，但9次都打在了门框内，最终有6次化为进球——这样的数据是没有任何一个球队可以做到的，塞黑队没什么好丢脸的。

　　五 球迷特制了一面大旗，中央是梅西头像，还给“梅西”戴上了皇冠，他们是在20年后期待一个王朝的回归。“我很高兴，这是我第一次出现在世界杯的赛场上，好像一切都是为我准备的一样。你知道吗？比赛前，迭戈跟我有一次谈话，那真的太激励我了。”昨天赛后说出这番有些孩子气的话语，梅西离他19岁的生日，还有8天。

　　比赛快结束时，老马起身向四周各个方向欢呼，仿佛是一种告别，我再次看到了那我本以为很是作秀的神情，现在我觉得那是一个很纯粹的球迷眼神。他两个手臂上都是文身，左手套了一个纪念环，右手是一块大号的手表，像极了球迷装备。他挂在脖子上的证件也只不过比我多了两个数字，意味着可以比我这个记者多去两块区域，一样需要拍照片确认身份。

　　或许有且只有老马真正安心当一个球迷、融入全体球迷的时候，阿根廷队才能重生。人们在忘记马拉多纳的同时，必定会抬头仰望天空想一想看台上的老马，正如特维斯、梅西在钻进休息室前，也光着上身下意识地向主席台上层张望。